【亲情】爷爷的后事

记得那日,爸爸一失往日的稳重,风风火火叫上我,坐上一辆专门送我们的军用吉普车,急急忙忙上了路。一路上爸爸紧锁双眉,一言不发,我知道,我亲爱的爷爷突然走了,我们这是赶回老家去奔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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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离开城市后的道路很不好走,一路颠簸得厉害。记得我们中途在一处换了一辆车,车子将我们送到离老家最近而前面无法通车的地方,我们就不得不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回到老宅。

父亲腿伤眼疾基本恢复后,给我爷爷办理了随军家属手续,接爷爷进省城居住。文革前,我父母同很多人一样,在各自单位都分有住房。母亲是一校之长,工作需要,孩子们自然随母亲住在学校,父亲经常回家。周末或假期母亲还是要工作,我们孩子就经常去爸爸那里看望爷爷和爸爸。

文革后出了新政策,双方只能一方有房子。父母一直都是自觉遵守纪律的模范。母亲自动退掉了她在亲手创办的学校里一直居住的房子,搬到父亲所在郊外的部队。其结果是母亲和我们每天上班上学都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如此,我们与爷爷一起生活了好些年。

估计是爷爷的要求,父亲早早就为爷爷在老家置办了一副好棺椁。那是父亲让爷爷放心的象征,因为爷爷知道城市里的人去世后都得火葬,他怎么也不愿意终了在城市里被火化了。早点置办好棺椁,爷爷感到些许安心,没有想到棺椁一事引发爷爷动了几次气。

听说老家里爷爷那过继的儿子因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擅自做主卖掉了爷爷的棺椁,先斩后奏,让爷爷甚感生气。之后几年在爷爷的催促下父亲又为爷爷置办了一副棺椁,没有想到爷爷那过继儿子我称为二伯又将棺椁变卖了。我实不知同样的事发生几次,我听母亲说起和记忆中知道棺椁至少是被卖掉两次。父亲一次又一次花钱不说,爷爷更是生气,自然爸爸也会为此事气恼。我记得父亲为此批评过二伯。估计那个二伯也一定是算计好了我父亲必然还会为爷爷再置办棺椁的。

那时的大人们不知道补钙的重要性,爷爷的背随着时间流逝明显的驼了。我不记得是哪一年了,爷爷执意要回老家居住。自那一别,我再也没有见到爷爷了。

我与父亲风尘仆仆赶回老家,那是我第一次回老家。我们见到的只是那副朱红色已经封钉了的棺椁。至今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二伯不等我父亲回来,让我们见见爷爷的最后一面?是什么理由哩?让爸爸和我都很遗憾。

我是第一次遇到被称之为红白喜事的白事,乡村里对高寿的人去世,认为是件喜事。爷爷的去世,让我亲身体会到乡村是如何举办白事的。老家庭院门前的流水席从中午开到晚上,一共开了三天。老家有两位堂兄做主,爸爸也无法反对乡村里长期延续下来的传统习惯。有一点毫无疑问,所有的花费都得在城市里工作的爸爸掏。爷爷就爸爸一个亲儿子,又在城市里工作,平日不时接济生活在老家的大伯二伯两家,包括他们孩子的工作安排也都依靠着爸爸。

来吊唁的人会用根竹竿挑着一块质地普通的红绸被面,有的还请个吹唢呐的人,走近庭院开始嚎哭几声,再与父亲、伯伯们寒暄问候后,便心安理得地坐下开始大吃大喝。那三天,无论何时,来者上席,桌子上的饭菜酒水不断添加,就没有断过。家里专门请了来帮忙的厨师,家里所有沾亲带故的女人都在为每天流水席忙碌着洗菜、洗碗、端菜、收拾碗筷。四方邻里的桌椅板凳、碗盘筷勺都借来用在这流水席上。

我插不上手,就这屋转到那屋,想知道爷爷在这里是如何生活的。白天我会盯着停放在堂屋里的棺椁看,我曾用力想推开棺椁,看看爷爷。棺木盖丝毫也推不动。我多想爷爷能知道,我们来看他了。

下葬那天,一早天空飘着细雨,送葬的队伍排出了老长老长。过继给爷爷的我二伯年龄比我父亲大,算是大儿子,他的长孙宏算是爷爷的曾长孙。四位请来抬棺椁的人艰难地走在田埂上,也就4-5岁的曾长孙宏骑在棺椁头上。哭声夹杂着鞭炮声,缓慢地穿过一块块田地,送爷爷到早已用其它田地换下的那块风水墓地。

那时的交通远不如现在方便,我们平日在上学,年龄尚小。如今想来,那期间我怎么都没有回去看看爷爷哩?虽然爸爸为爷爷提供了足够的生活费,那还不都在二伯手里控制着?真不知道爷爷回老家后那些年过得好不好?我想也许二伯感得城市的人都有工资不缺钱花?而他想不到父母都是拿工资的人,上有老下有小,上面要赡养爷爷和姥姥,下面有三个孩子,父母工作忙,家里还不得不请保姆。时常要补贴一点给我姑姑,老家经常来人,管吃管住临走还得给钱。我父母双双一直都非常节俭。

几年前我再回老家,去看望爷爷时,爷爷的墓地已经大大变了样。由大弟牵头我们作为孙子女共同出资在原墓地上请人重修了爷爷的坟头,换了一块刻满名字的石碑。我一看,石碑上最前面排的都是爷爷过继儿子的子女名字,爷爷的亲孙女孙子名字排在他们之后,看着让我心里真不舒服。

高大的新石碑还远不如爷爷原来那块朴素的小石碑了。我明白那石碑代表不了我们的心意,也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作为爷爷的孙辈里,可能没有一个人比我更懂爷爷,没有一个比得上我与爷爷的感情。没有一个人清楚那么多年,在农村还是很贫穷的年代,我的父母是如何帮助接济老家的亲戚和同村人的,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们家曾是多么频繁地接待老家来人看病、办事、要资助的人。因为大弟很早就在外工作,平日不回家。小弟还小,再后来,两个弟弟都在外地上大学。只有我一直在家,放学了帮助还没有下班回家的父母接待老家来人是经常的事。

岁月无情,我们的父母走了,老家的大伯二伯也都离世了,过去的事都渐渐淡忘了。时过境迁,如今大伯二伯儿女孙辈的生活都非常好。甚至有人因为没有亲眼看见和亲身体会也不知道过去的事。今天,我写下来,也为了让自己也将这类往事清空,让这类记忆随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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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爷爷,我的德信爷爷,我们不会忘记的。爷爷的一生正如他的名字:有德有信。爷爷此生含辛茹苦、无私奉献。最后携两袖清风,带一身正气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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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您永远活在您的亲孙女孙子们心里。

 

【星星文字原创】

*那年回去看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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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两袖清风

爷爷年轻丧妻,一幅清瘦结实的肩膀挑起自己一对儿女及堂兄过继给他的大儿子~仨个孩子的重担。在贫苦的乡村,这副压在肩上的重担由一人来扛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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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小,以为今后的日子还长,从没有想起来问问爷爷他从前的生活。记忆里只有他告诉过我的一个笑话。家传酿酒祖业因帮助县委被敌人毁掉后,爷爷只好凭力气到人家家打零工。一次帮工的那家人正杀了猪,有人熬了猪油。爷爷挑担子活干完后,又累又热又渴,看见早已经凉在灶边一碗又一碗的猪油,以为是茶水,拿起一碗就喝,转眼一碗猪油就喝下去了。爷爷没有告诉我结果如何,只是将年轻时的这件趣事说笑与我。

酿酒是一门技术,酿酒也需要设备,爷爷酿的酒在当地小有名气。他并不知道他善意掩护被敌人围剿躲藏在他家的当地县委书记,家里就此成为县委的地下工作点后,他实际上是为民族的解放事业在以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冒险。他本人、他堂兄、他的儿子、都开始接受了革命教育并为之付出。敌人每次来搜捕,他让他才十三岁左右的儿子~我的父亲领着县委书记躲到远处山里。有时一躲就是几天。家里的酿酒设备被敌人捣毁,祖传家业因此搁浅。最后爷爷在县委郑书记的动员下将年仅十四岁的亲儿子送去部队。我的爷爷为国为民付出了他所能付出的一切。

解放后,爷爷从没有因为他的付出和贡献获得一份认可。他冒着生命的危险为国家付出了他传承的祖业,奉献了他的所有。解放后他从没有领过国家一分钱。待他的儿子在战场负重伤转到地方部队,身体基本恢复拐着双拐重新工作后才接来老父亲随军。

现在想来,忠厚老实的爷爷但凡有当今人的一丁点儿小机灵,都会在一直保持联系的郑书记面前要求一份城市的工作,或者一份理所应得的补助,那怕为一直在农村务农的过继大儿子谋份工作。我更奇怪,当年被爷爷以一家人的生命救下来的郑书记以及其他政府人员,为什么解放后都没有想到两袖清风的爷爷以及爷爷家人今后的生计?没有想到回报一点儿当年的救命之恩?他们以为爷爷自有在部队的儿子养着就理所当然了吗?他们的忘性太大了!

爷爷随军后,一直与父亲住在部队里。按理他应该在城市找一份工作,只是父亲从不求人,从不愿意给组织增添负担,或者他们根本都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于是爷爷一直依靠我的父亲生活。爷爷是位闲不住的人,他经常以他的能力在帮助别人。在部队食堂义务帮忙,哪个人困难他就伸手帮人家。他会做木匠活,家里的小板凳都是他亲手做的,左右邻居家需要,他都乐呵呵义务做了送人。

爷爷的眼睛圆而大,炯炯有神,年轻时准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老了也干净利索。许是爷爷年轻时被担子压的,爷爷的个子还没有我父亲高。我记忆里的爷爷从来没有胖过,有时会留着一个山羊胡子。

爷爷腌的萝卜最好吃。我和大弟弟小时候每次周末去爸爸那里,临走都会拿着一个圆溜溜外形可爱的腌萝卜当零食,边吃边走。他有时会给我和弟弟一点零钱,让我们回学校的路上买糖或冰棍吃。

我再大一些,常常会用自己的零用钱买一种粘满糖的圆饼给爷爷吃。如今想来,到我有条件了,爷爷没有享受到一点儿亲孙女的福,令我非常遗憾。

我们家习惯,父母直呼我们的大名,姐弟之间也直呼大名。全家只有我的爷爷一直喊我的小名,喊得最为亲切。想到这儿,鼻子发酸,泪水盈眶。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爷爷唤我的声音了。那呼喊我小名的声音却永远回荡在我心底。 爷爷,我想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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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弟其间回老家看望过爷爷。这是大弟与爷爷在老宅门前的竹下读报听报。这是我见到爷爷的最后一张照片。

***后记***

爷爷生前将他一身酿酒技术全部传授给过继来的大儿子~二伯,二伯又传授给他的大儿子。几年前,我大弟挑头,与大伯二伯家子女商讨,对老宅重新修缮,建起了酿酒的锅炉和酒窖,恢复了祖传的酿酒。最后决定以我们敬爱的爷爷的名字,给自家酿的酒命名为~德信酒。

同时,我的两个弟弟牵头,带领我大伯二伯和姑姑家的子女们,共同集资在老宅院外加盖了房子,自费办起了我们家族为国为民做出贡献的人物事迹展览馆。当地政府在审查核实后也正式挂牌命名为革命遗址,成为青少年教育基地。这一切都是家族后代为了纪念爷爷等老一辈为国为民的付出和奉献,也反映了我们后代对老一辈精神的传承,希望我们的后代和更多的青少知道老一辈的付出,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

我相信,像我爷爷这样的人很多很多,因为一个国家取得的胜利,那是千千万万普通人千辛万苦努力的结果,是许许多多无名英雄可歌可泣的付出而取得的。我的爷爷就是这样的普通人之一,我的爷爷就是这样的无名英雄之一。

【星星文字原创】

*近十年前,我写过一篇有关爷爷的短文,链接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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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话说奶娘

因为忙,因为没有时间,我们的一生错过了一些人和事,错过的终将成为我们此生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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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出生,母亲就没有奶水,父母先后为我请了两个奶娘。听父亲说,婴儿时的我每天哭闹异常。以为天下都是好人又初为人母的母亲竟然没有发现这第一个奶妈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奶水来喂我,我那是饿极了才整日哭闹的。

这个小片段还是我为人母后,一次父母当我面说笑时告诉我的。我现在忖量着,刚刚出生的我半饥半饱挨过多少天啊?那岂不影响我的发育和智力?幸好我的哭闹提醒了父母,他们又换了一位年轻的奶娘。

母亲怀我的时候还是军人,环境不佳,条件较差,营养严重不良。她曾告诉我,她在害喜时,就想吃一块红豆腐乳,硬是没有条件去买。幸好同城市有一位母亲的远房亲戚,后来我称之为舅姥姥。这位舅姥姥得知母亲害喜后,买了几块红豆腐乳送给妈妈。这几块红方帮妈妈渡过了那段害喜的难受阶段。待我会走路以后,几乎每月母亲都会买些礼物领我去看我的舅姥姥。

许是母亲长期及孕期的营养不足,月子里就没有婴儿活命的奶水。据父母说,我的第二个奶娘奶水很多,自换了奶妈,我就安静多了。很快长成一个小胖子。这位奶娘应该是一直陪我到一岁,我也只是从照片中大致推算的。

我的奶娘是何时离开我们家的,她离开时我有没有哭闹,她一定也舍不得离开我吧?对这些我根本没有记忆。父母工作一直都特别忙。那个时期的他们都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公家人。他们也一直没有告诉过我奶娘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我长大了,也从未没有想过这事。

到我有女儿后,隔壁的一位阿姨曾提及,说我的奶娘同她是一个单位的。我还对她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看看我奶娘。虽然我根本没有对奶娘的记忆,我毕竟是喝着她的奶水渡过了我的婴儿时期。

随着时间,奶娘这样的职务好像都不存在了。我有了女儿,我的女儿有足够的奶水。月子过去,我很快又忙工作,又忙家庭。看望奶娘的事就被抛到脑袋后面。再以后隔壁的邻居调走了,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位阿姨是什么单位的,联系方式就此中断。最可惜的是我一直也忙忙碌碌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随着年龄,如今这件事是让我感到遗憾的事之一。有奶水的喂养,就当视为娘亲,就该去看望她,回报她。父母没有告诉我,我为什么没有问问父母我奶娘的名字?是我内心有不愿意让母亲多心的担忧吗?父母也没有想起来同我聊这件事。如今,我想问父母也无处可问了。

我只有一张我在9个月时与奶娘合影的照片。从照片上看,我的奶娘眉清目秀,从面相看来是位善良纯朴的人。小时候我听说,喝了奶妈的奶,就会长得像奶妈。那时的我还真相信了有人说我长得有几分像我奶娘的模样的话。现在想来这是不科学的。不然如今人们大量喝牛奶,没有人说喝牛奶的人就会像奶牛。我从内心十分感谢我的奶娘,她以她的奶水,将我养得白白胖胖的。到我也为人母后,我方明白奶娘的孩子应该同我差不多大,我喝了那个原本该是那个孩子的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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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七个月的我白白胖胖,可见我奶娘的奶水非常充足。

因为忙,因为没有时间,我错过了我的奶娘,她在哪里哩?我祝福我的奶娘,我希望她一切都好好的。我长大后再也没有见到过我奶娘这件事,终成为我此生遗憾之一。

*我幼儿时最珍贵的一张照片,是我九个月时,爸爸妈妈带我坐在菊花丛中的那张照片了,我曾写过一篇《她在丛中笑》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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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幼儿时光

记忆是会消失的,消失了的记忆也许会有个触发点唤醒回忆,也许随着年龄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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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当一个人总爱回忆过去时,说明他已经老了;还有就是当一个人有心情和时间去记录自己的过去了,就会有意识去回忆。

对我来说,居家的日子让我有时间和心情来回忆和记录幼时的点滴了。虽然我幼时的记忆只有片段,记录一下总比这些片段也随岁月而去的好。

画面一:周末没有回家的孩子

中原某个省城里最好的幼儿园:省委幼儿园,是一座寄宿性质的幼儿园。省委大院里面非常大,幼儿园坐落在大院的西南角上。那时工作日是每周六天,每周六下午孩子们会纷纷被父母接回家。没有被接回家的孩子依旧可以在幼儿园里,有值班老师照顾。如果没有人来接我们。我们就要在幼儿园连续再待一周才能再盼到下个周六了。我和大弟弟就有几次周末待在幼儿园里。没有盼到回家会很委屈,我会哭得很伤心。见不到父母不说,睡在空荡荡的宿舍里会很害怕。这样的次数应该不多,我记不得了。

现在想来,我的父母都不是省委的工作人员,我、大弟和西小子弟能上这个幼儿园,十有八九是因为母亲是省城里最好的小学校长的原因。

画面二:梳辫子的感觉

幼儿园老师的名字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老师们都很严格。我们不会梳头,都是老师帮忙梳头,我最怕其中一个石老师给我梳头,因为她给我梳的两个喇叭辫子梳得格外紧,紧的头皮疼。记得我们经常是梅人一个小板凳,围成一圈坐在教室里唱歌或学什么,至于我们在幼儿园学到了什么现在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只知道我有被老师选中去跳舞。到了大班时,估计我的头发算长的,因为总有老师喜欢给我梳辫子。

画面三:藏豆子的快乐

记得那时吃饭给的非常少,根本看不到肉,经常会很想吃东西,其实那就是饿。我们每周中午可以吃一次带有甜味的煮豆子,在吃饭时,我悄悄地将豆子放进嘴里,吸干汤汁后,趁老师不注意,吐在手上,藏进口袋里。这样中午午睡或晚上饿了,就在被窝里偷偷吃豆子,一粒一粒,感觉非常好吃。别的小朋友也这么做,都是自己饭里省下来的。长大了才知道那是三年自然灾害期。还有人告诉我,我们幼儿园的伙食很好,困难时期还吃过肉包子。对此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画面四:雨中等待

那时我太小了,估计是在中班。那年毛主席来这个省城视察。我们经过老师反复教育,知道我们要参加一个重大活动,欢迎毛主席。记得那是一个雨天,老师带着我们在长江路的马路边等了很久很久,雨不停地下,我们等得都非常疲倦,感到冷和想睡觉。最后看到毛主席站在一个汽车里,向我们招手。这是我唯一一次见过毛主席,当时没有任何激动的感觉。

画面五:花裙子被撕破了

每个周六下午,老师会早早给我们换上干净的有着荷叶边的、幼儿园统一的白裙兜。给每个小女孩梳好辫子,早早等着各自的父母来接孩子。我非常盼望周六是妈妈来接我和弟弟。盼望的最初体验就是在那个时候。没有等到妈妈来接是常事,因为妈妈是重点小学、全省城唯一一所寄宿学校的校长,她太忙了。所以来接我们的只会是保姆阿姨。那时我们家有一个做家务的保姆名黄寿英,她黑黑的,粗胖有力。

周六傍晚就是被接回家,晚上也早早睡了。周日早上经常我们醒了,父母都又去上班了,他们好像没有过休息日。每个周日我们都希望妈妈晚一些送我们回幼儿园。但是这个阿姨总是吃了午饭没多久就要送我们回幼儿园。所以我们甚至周日都没有看见父母。想想我们在家都没有待到一天,我们自然极为不愿意回幼儿园。

有件事在记忆里非常深刻,记得那个周末又没有见到妈妈爸爸。阿姨给我们穿好干净衣服,要提前送我和大弟弟回幼儿园。我穿的是一条我喜欢的新连衣裙,我很想见见妈妈,让她看看我穿着带有绿叶红花荷叶边连衣裙的模样。我们好不容易才回家一次,自然都反对这么早被送回幼儿园,但是我们没有办法,这个阿姨一手拉一个强行送我们走。我不记得是不是上个周末没有人接我们回家,也不知道那天我们为什么非常不愿意回幼儿园。我们在家都没有待到一天,我们都哭闹着不肯走。西小离省委大院很远,大约有3-4站路的样子,也不通车,我们根本走不动。这个阿姨就拖着我们催我们快走。我们一路哭闹,最后蹲在地上不肯走。这个阿姨气急败坏,大声训斥我们,一只胳膊夹一个,走了一节,我在她胳膊挤压下难受极了,大声哭闹,扭动身子要下来,结果拉扯的过程中,我心爱的花裙子的荷叶边被拉掉了,这下我哭得更厉害了。我都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但是我知道我们被送回幼儿园,我们就不敢再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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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父母那时一心扑在工作上,爸爸是军人平日不便回家,妈妈要管理全校的孩子,确实没有时间。我们俩在全托幼儿园,那个阿姨平日干什么哩?这个黄寿英后来离开我家,妈妈照顾她安排她在学校做一点后勤工作。她的坏心肠在文革中彻底暴露出来,不识字的她让别人代笔写大字报污蔑我的妈妈,因为在她生病时,我妈妈买了红糖去看望她,罪状是我妈妈拉拢她。这张大字报也让妈妈认清了这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能在省城最好的寄宿幼儿园上学,应该是件好事。学习什么不记得了,单从幼小时就过集体生活,对于遵守规矩、约束自己、控制自己、与他人交往和树立独立精神都是有益的。也会从中学会很多自己意识不到的东西。以至我和弟弟上西小时,虽然家就在学校,妈妈还是让我们同其他孩子一样住集体宿舍,过集体生活。

此生与省委幼儿园的缘分还真的不浅。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已经改成小学的省委幼儿园里当小学老师。

 

我曾写过一篇《那戴着蝴蝶花的小女孩》,记录了小时候的点滴:

http://blog.sina.com.cn/s/blog_7b5829bd01011asf.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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